自1999年发行至今,欧元在10年之后遇到了最大的考验。希腊等国的主权债务危机,不仅让欧元对美元急剧贬值,还在考验着自身的可持续性。本报近日约访“欧元之父”蒙代尔教授,他认为,随着西班牙等国问题加剧,欧元的考验还在后头,欧元并不会崩溃,但需要更多体制性改革。
第一财经日报:目前欧洲主权债务危机还在加剧,希腊、葡萄牙、西班牙等的情况都比较让人担忧。市场担心欧元的稳定性,你对欧元目前面临的危机在今后两年内有什么样的预期？你觉得欧元是否会因此而瓦解呢？
蒙代尔:我觉得过去的危机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一是2007年次贷危机,影响到了欧洲个别的银行。二是美联储在2008年金融体系的崩溃。三是金融危机之后对实体经济的负面影响。
现在我担心的,就是危机有没有第四个阶段,即债务危机的表现。在前面的三个阶段,各国采取了很多措施,把私人部门的债务公共化,这些措施可能会有副作用,就是我们看到的债务体系现在岌岌可危。
希腊财政的问题,是欧洲的问题。就像美国的加利福尼亚一样,加州现在在破产的边缘,再过三四年可能加州会破产,但这也是整个美国和美元的危机。前段时间加州债务问题恶化,美联储采取的做法是通过宽松政策让美元贬值。我认为,未来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的解决,欧元可能会采取同样的做法。希腊并不是欧元区的核心国家,但是如果像西班牙这样大型的经济体出问题的话,就会迫使欧洲央行采取类似的贬值措施。
有一个问题在于,欧洲银行体系和之前的德国央行非常近似,其特点是货币政策非常严谨,不会轻易实行宽松货币政策来挽救某个成员经济体,这是德国传统的作风。但是,如果像西班牙这样的大型经济体出现问题,我认为欧洲央行很难抵制住诱惑,可能会施行宽松的货币政策,来挽救出问题的经济体。
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欧洲央行为了挽救经济体对欧元进行贬值,欧元贬值的幅度就会比现在更为厉害。有的人会说欧元以前也贬值过,欧元兑美元的汇价是低于美元的,以前是1:1,现在欧元汇率比美元高,曾高到1.64美元兑1欧元,现在较峰值下降了很多。
日报:你认为欧元对美元会贬值到多少,最终欧元会崩溃吗？
蒙代尔:欧元贬值对欧洲并非坏事,会促进它们的出口。但我不认为欧元兑美元的汇率会贬值到1:1以下。
另外,希腊不会脱离欧元区的,欧元也不会崩溃。希腊所需要的是债务重组。而当前欧洲暴露的债务问题也不是欧洲独有的,这是当前全球共有的问题。
日报:现在很多对冲基金和金融大鳄都在做空欧元,他们的这种行为会不会引起市场不理性情绪的蔓延,进而对欧元造成不利影响？
蒙代尔:我觉得那些做空欧元的投机者并没有看得那么空。我不相信会跌那么多。欧元最低的时候是在2001年,当时欧元兑美元的比率是0.82:1,但我觉得欧元永远不会再跌到那么低了。
日报:欧洲和欧元体制需要怎样的改革,来弥补欧元现在的缺陷？
蒙代尔:如果这样的问题不断暴露出来,会迫使欧洲进行深层次的体制改革。
以前IMF对财政政策方面做得不好的国家,进行了一些金融上的惩罚措施,去年欧元也在讨论类似的安排,比如出问题国家的货币政策投票权会暂时被中止。我觉得这样的建议是比较好的,而且这种做法也是立竿见影的,但是更为根本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应该是进行体制上的改革。
日报:哪些方面的改革？
蒙代尔:我认为是在财政领域和福利政策领域。
我总是强调货币政策、财政政策两者之间关系的重要性,但我没有预计到,金融危机爆发后,政府会如此随便地采取财政刺激政策来救市。
此外,现在欧元的危机我认为还是早期的预警,危机向我们暴露出了问题。希腊在国内推行那么高的社会福利,一个人能摊到2.8万欧元这么大的一笔资金,而希腊的经济实际上根本无法支撑。政府出台这种高福利政策,因为不可持续,其实并不是真正为了提高人们的福利,而是为了政治利益,让自己在下次选举中能够再次当选。
我最近去了一些欧洲国家,参加国际象棋比赛的观摩,当时有个人问我,他们国家的政策该怎么办？他们是不是应该效仿希腊？他认为,虽然希腊出现了问题,但是有人来救他们,因此还不如像希腊那样做。
我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的苗头,这是需要改变的。另外我觉得对税收体系也应该进行大幅度的改革。
日报:这几天黄金一直在上涨,接近前期高点,你怎么看？
蒙代尔:当前黄金市场上有很多的投机者,我认为他们做错了。我不认为黄金会涨很多。换个方式说,从长期来看,黄金会上涨,但未来两年内,我觉得黄金的价格会比现在低很多。如果有人想买黄金,未来会有机会买得比现在便宜。黄金可能会冲击1300美元,但它还是会再跌到1000美元以下,可以到那时候再买。
日报:在金融危机发生时,很多人都在探讨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问题,而现在这种呼声相对少了很多,你怎么看？
蒙代尔:是的,现在债务危机问题主导了世界关注的焦点,所以提货币体系改革的人就少了。但我觉得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问题会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之中。要知道,当美元出现弱势时,人们才会探讨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而当美元升值时,就没有人谈论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