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银行副行长林毅夫不久前发表演讲说,金融危机暴露出的全球经济失衡不能归咎于人民币币值低估,人民币升值无法帮助全球经济恢复平衡,反而会阻滞刚刚开始的复苏势头。
两种不同的主张
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不久前撰文批评中国的货币政策,认为中国的巨额外汇储备助长了美国房市泡沫;中国的货币政策使中国从其他国家攫取了原本不足的需求,损害了其他国家的经济增长。
他由此得出结论:人民币必须大幅升值,美元贬值则属天经地义。他说,美国财政部认定中国没操纵汇率,让他大失所望。至于外界担心中国可能因美元贬值抛售美元储备,他也毫不在意,称如果中国这么做,将帮助美元贬值,干了“美国不能干的事情”。
《华尔街日报》就此调侃说,按照克鲁格曼的说法,旁人可能都会认为中国从未调整过汇率,但事实是,过去几年,人民币一直处于升值通道中,而且涨幅达到21%。克鲁格曼忽略了连美国政府都反复承认的这一事实,到底是行文疏忽,还是有意误导?
中国市场研究集团总经理肖恩?雷因驳斥说,从美国消费者的角度看,人民币升值带来的是“中国制造”产品的价格抬升,这将降低美国消费者的购买力,对正饱受高失业率之苦的美国人来说将是雪上加霜。
他认为,当前世界最大的货币问题不是人民币币值被低估,而恰恰是美元贬值。美元贬值加剧了外界对美元的担忧,这将降低其他国家购买美国国债的意愿,损害美国经济复苏进程。文章强调,美元贬值不可能扩大美国出口,相反会让美国消费者面临高物价的难题。
人民币国际化步伐加快
经过国际金融危机的洗礼,中国经济实力稳步上升,为人民币国际化奠定了更加坚实的基础。目前按GDP总量计中国已是世界第三大经济体,按贸易量计是世界第二大贸易国,估计到2012年全球将近2万亿美元的贸易额(超过中国对外贸易额的40%)可能用人民币结算,从而使人民币成为全球贸易结算中的第三大货币。
从根本上说,这次金融危机严重动摇了市场对美元长期走势的信心,为人民币国际扩张提供了难得契机。随着经济止跌回升,美元避风港作用逐渐消失。人民币则面临越来越大的升值压力,人民币资产的可接受度随之升高。目前,人民币在周边国家和地区的流通范围稳步扩大。据估计,在香港人民币资产存量已经达到数百亿以至上千亿元。周边一些国家已经认可人民币为其官方储备货币,并逐日公布本币兑换人民币汇率。随着开办结算试点、发行人民币债券、发展境外人民币债券市场等国际化措施的出台,加上未来资本项目的逐步放开,人民币境外流通将更加灵活便捷,越来越多的境外居民会乐于接受人民币。俄罗斯不久前表示,由于人民币的影响力与日俱增,俄将把人民币列入外汇储备结构中。
利益与风险同在
货币国际化是一个曲折、艰难、漫长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而且它也是一把双刃剑,在获取巨大利益的同时,将面临诸多挑战与风险,为此特别需要妥善处理好以下关系:
其一,处理好人民币国际化与资本账户开放的关系。人民币国际化与资本账户开放、汇率市场化、金融市场成熟程度之间形成互为前提的复杂关联。主要难题是:一国货币国际化往往需要以资本项目开放为前提,资本项目开放则需要金融市场充分发育和汇率自由化相配合。目前,我国金融体制建设与金融市场发育状况尚不符合资本项目开放的条件,尤其是监管能力尚弱。资本项目不开放成为人民币国际化的主要瓶颈。为打破这一瓶颈,应当充分利用香港国际金融自由港的有利条件,先培育做大做强境外人民币债券市场,为进一步开放资本项目创造外部环境。
其二,打通人民币走出去的渠道。根据一般经验,货币的大量输出需要较大规模的收支逆差支持。美元、欧元作为主要国际货币,承担了巨额贸易逆差。日元无法承担逆差,试图以对外投资和援助来带动国际化,事实证明难成气候。中国虽然启动内需拉动的发展战略,但近中期不会成为贸易逆差国。有鉴于此,人民币走出去的主要渠道应当是对外投资与国际援助。目前我国对外投资受国际大格局限制,主要面向新兴市场和第三世界,投资风险较高。为此,我国应当积极参与各种层级国际贷款机构活动,借机构的运作降低信贷的不确定性,控制信贷成本。同时开放国际金融组织进入中国国内资本市场融资,所得资金投向新兴市场贸易伙伴国的项目,以此提高人民币债券的信用等级,控制和降低风险。
其三,处理好金融开放与国内稳定的关系。国际金融市场具有高度不稳定性,发展中国家抗风险能力弱,过早开放资本管制,实行货币自由兑换的国家遭受严重冲击。而实行较严格金融管制的中国,却从金融稳定中获得更多的参与全球化获利的机会。随着中国经济融入全球化,为在更高层次参与国际竞争和实现更大国家利益,金融开放是必然选择。我国经济长期保持快速平稳增长,受世界金融危机冲击较发达经济体小,但是经济结构性矛盾仍然突出,稳定运行的难度在加大。人民币国际化要求国际与国内两个金融市场互通,这样外部危机和风险将更容易传导到国内。因此,人民币的国际化推进必须围绕深化国内金融改革进行,必须服从国内金融改革的需要,防止对国内经济稳定造成不当冲击,并不断提高宏观管理水平和金融监管能力。
后危机时代的多方博弈
国际货币体系正处于深刻调整期,各国为实现国家利益最大化,围绕建立全球或区域货币合作机制,推动国际货币体系与国际金融监管体制的改革等问题合纵连横,展开多方博弈。
随着国际社会对美元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信心动摇,各国正着手为后美元时代做准备。俄罗斯、中东产油国、巴西、印度等均在积极谋求推动本币国际化,希望在后美元时代的国际货币体系中争得更加主动的地位,货币多元化格局将进一步深化。对于人民币而言,这既是机遇,也是压力。目前,美国在IMF的投票权为17.4%,而中国仅占3.72%。IMF正在进行一轮新的改革,中国在IMF的投票权将增加。危机之后,IMF管理国际金融的职能将强化。中国作为重要票权国,其货币如果不能尽快国际化,将会形成相当的资源浪费。
根据2009年5月中日韩与东盟财长会议达成的共识,2009年底将启动作为“亚洲版IMF”的区域外汇储备库,其中中国和日本为最大出资方,各出资384亿美元,各占总量32%。韩国出资192亿美元,占总量16%。东盟10国共出资240亿美元,占20%。2010年1月,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将开始运转。自贸区将惠及19亿人口,涉及近6万亿美元GDP和4.5万亿美元的贸易总额。我正可借此加速人民币区域化进程,并对主导区域货币变革起到推动作用。(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 廖峥嵘)